我轻轻地走了,正如我轻轻地来。👋🏻
 
 

咸鱼日记2

 

#2


从派出所出来,李东赫心情挺复杂。他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,但他也不知道哪不简单。


我又不是警察,操那个心干嘛!


他甩甩脑袋,拨通了黄仁俊的电话。


“大俊啊,干嘛呢?哥哥今天贼想你!”


“……你又吃错什么药了。”


“唉,也没啥,就想见见你。”


李东赫是很有阿Q精神的人,能让他叹气的事不多。黄仁俊坐在机房,看着电脑里没剪完的片子。


“你在哪,我去找你。”


折腾了一整天,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,两人就干脆约在了派出所附近的小饭馆。


李东赫上来就点了三斤羊肉串,两瓶二锅头。


“哎哎哎,打住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还俗!”黄仁俊夺过菜单,扫了一眼,“老板,来个小葱拌豆腐。”


“没劲,”李东赫翻白眼,“我看你是要出家。”黄仁俊也不反驳,只嘻嘻地笑,他刚听过李东赫叽叽歪歪转述今天的倒霉经历。


“怎么也是正经进过局子的人了,小葱拌豆腐,祝你今后一清二白。”


小饭馆昏暗的灯光下,黄仁俊的虎牙依然闪闪发光。闪得李东赫心烦:“别笑了,快帮我梳理梳理,我脑袋乱得跟坨毛线似的。”黄仁俊摇头晃脑,“咱俩谁也不是警察,我能梳理出啥来。”


李东赫哭丧着脸哼哼唧唧:“说实话,大俊,这事儿看起来跟我屁关系没有,那个李警官也放我走了,但我总觉得跟我有关系。也不是那种直接关系,就是……就是,不知道是因为亲眼看了那个场面还是因为事发的时候我不够警觉,所以觉得那姑娘死了我其实也有责任……”


黄仁俊听着,收敛了笑容:“这事你不能再多过问,得避嫌。”他转转眼珠,“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条子,也是分局的,你要实在觉着心里过不去,可以私下跟他打听打听。”


“靠谱吗?”李东赫抬起眼皮。


“哥哥找的人,你说呢。”黄仁俊的小虎牙又闪了起来,这回李东赫觉得还挺可爱的。


黄仁俊果然说到做到。


第二天一早,他发给李东赫一个电话号码,“罗渽民。联系上就说是我的朋友,他肯定知无不言。”


李东赫感激涕零,把黄仁俊的备注改成了:神通广大小俊哥。


罗渽民是分局刑侦队的,比李马克晚一届,在另一个工作组。他听了李东赫的请求,沉默良久之后,声音略带冷漠地问:“你让我给你泄露机密文件?”


“不是不是!警官同志!我没那个意思!”李东赫汗都出来了,“那个……我就想关心一下,毕竟我也算半个目击者,而……而且我同事因为这事差点被吓疯了,现在还在医院接受心理疏导呢,我得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!”


对不起了小吴。


“这样啊……”电话那边的声音终于有了笑意,转而带些调戏的意味:“那你给我什么好处交换呢?”


靠,这是警察?这是土匪吧!李东赫在心里啐了一口。


没等他回答,那边继续说道:“这样吧,既然你是黄仁俊的朋友,我就先记着账,以后让黄仁俊还。”


“行行行!您让黄仁俊干嘛都行!卖屁股都行!”


罗渽民效率也挺高,约李东赫在派出所汇合。机密文件不能被带出公安局,更不能通过网络传播。罗渽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,所以他决定——


直接给李东赫看。


李东赫正要在门口登记就被罗渽民一把拽进办公室,“你倒还挺守规矩!”罗渽民轻轻关上了门,还上了两道锁。然后手脚麻利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,里面有几张A4纸,是后山案相关的信息。


“赶紧看,太具体的我也不能说。看你是黄仁俊的铁瓷我告诉你,这事儿不会有结果的。”


“为什么?”


“不为什么,看完了吧,看完赶紧出去,走。”罗渽民说着就把几张纸塞回袋子,推着李东赫出了门。


不过李东赫确实看完了,因为根本没多少内容,里面倒是有一整张他的简历。


罗渽民随手捞了一件羽绒服套上,推着李东赫出了派出所。他一路小跑,直到李东赫气喘吁吁才停下来。


他俩进了一条小胡同。


“这儿没监控,我就长话短说了。”罗渽民四处张望了一下,“你不能再来了。也不用问什么,这事儿没下文。看见你的资料了吗?这也就是在李马克手里,要是搁别人早就把你收押了。”


李东赫被他说得一愣一愣:“为,为什么?我又不是凶手抓我干嘛?”


罗渽民嘴角扯起一抹苦笑。“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凶手,所有人都知道。但是找不到凶手,所有嫌疑人里只有你嫌疑最大,最合情合理,明白吗?”


最合情合理当个替罪羊。


李东赫知道,由于警力有限等各种原因,他们这里每年都有很多破不了的案子。没人追究的就成了悬案,有人追究就得分局倾巢出动,浪费警力不说还不一定能查出个所以然,所以找个可能有罪的替罪羊最划算。


李东赫真的有点害怕了,直觉得腿肚子发软。他对这些潜规则不是没有了解,任何人在权力面前都是鱼肉。


“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,这案子现在捏在李马克手里,他是个好警察。起码不会冤枉你。”罗渽民看李东赫面色发白,语气软了软,“不然你也不能好好地从派出所走出来了,是吧。”


“那……现在李警官准备怎么处理?”


“他啊,”罗渽民叹了口气,“他还能怎么处理。”


大不了再被贬一次呗。


李马克是去年来到分局的。罗渽民记得那天干冷干冷的,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拉一样。李马克拎着一个大包走进了派出所,一路上给每个人都打了招呼。他打招呼也没多热情,就是保持着很严格的礼貌。


走到罗渽民面前时,他看了看罗渽民的胸牌,伸出手:“罗渽民同志你好,我是李马克。A分局过来的,请多指教。”


傻了吧唧的。罗渽民心想。


“他就是A分局招的那个特殊人才吧?”罗渽民打热水的时候听见几个小姑娘在开水房八卦。


“对对对,就是他!留学海归。咱们的人都不许有海外关系,这几年就他一个破例录取的。”


“长得这么帅,又是个香饽饽,A局那边竟然也舍得贬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!”


“估计咱们局长这会嘴都乐歪了!”


……


罗渽民拧上暖壶盖,转身被背后的李马克吓了一跳,对方倒没什么反应,只是举起手里的保温杯又指指罗渽民身后的热水机。罗渽民赶紧闪身躲开,


“多谢。”


李马克向他道谢,然后弯下腰认真地接水,仿佛对隔壁热火朝天地八卦充耳不闻。


挺酷。李马克在罗渽民心中的形象高大了那么一点。


那是什么时候变得高大又神圣呢?


是李马克来的第三个月。那天局长在办公室里痛骂李马克,罗渽民正好路过,偷偷趴在门上听了一会。起因是李马克自作主张把一起未成年强奸案破了,犯人是省里某厅长的外甥,仗着自己有个当官的二舅,整天无恶不作。分局上下没人敢抓他,犯了大事顶多进派出所喝喝茶就放了。但李马克不吃这套,硬是把他送上了法庭。该厅长虽然理亏,还是明里暗里给他们小鞋穿,更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处分了李马克。


“我没得选择,送犯人进监狱是我们的天职。”李马克的语气没什么波澜。


“好好好,你尽管履行你的职责,我就看你下回还能被贬到哪儿去!”局长气得摔了茶杯。


所以罗渽民还知道了,李马克当初被A分局踢出来也是这种原因。


牛逼。罗渽民五体投地了。



李东赫请了假,浑浑噩噩地回到家。干部局今天组织观看《红海行动》,爸妈都去了,家里没人。他把钥匙扔在桌上,自己整个人甩进沙发里。


他现在又心情复杂了,有点害怕,还有点心虚。罗渽民最后虽然告诉他李马克能应付,没事。但他总感觉对方没说实话,不可能没事。


他良心不安了。他不能让这么一个人民的好警察帮他顶事。随便找替罪羊也好,故意陷害也罢,他捋不清这些事的前因后果,他只是很清楚,此时此刻,他真的良心不安了。


眼前又闪过后山那一幕,那个惨死的女孩。花一样的年纪,被残忍地杀害,死后也不得安宁,就那样被抛弃在荒山野岭,尸体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。


到头来连个真凶都不能找。


什么几把世道!


李东赫又拨通了罗渽民的电话,问他要李马克的联系方式。


“干嘛?你想让李马克逮捕你啊?”罗渽民撑着头,太阳穴一跳一跳。李东赫那边没说话,罗渽民干咳了一声,也觉得玩笑开得不太是时候,“我发到你手机上。”


电话拨通了。


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


李东赫突然有点紧张,他回想起李警官手上突出的骨节,微乱的黑发,甚至还有那淡淡的肥皂香,只觉得手脚冰凉脸发烫,喉咙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。


“喂,你好?”接通了,略带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,李东赫觉得整个耳道都麻麻的。


“李警官,我是李东赫。”


“……”


突然的沉默让李东赫心里有点发毛,刚要张嘴说点什么,电话那头开口了:“终于等到你了。”


一瞬间李东赫感觉自己的脑袋“轰”地炸开了花。



李马克让李东赫到一家咖啡厅找他,直接发了定位过来。


李东赫抓起钥匙夺门而出。他盯着定位那个红点,像是突然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,他根本顾不上思考,只拼了命想抓住,抓紧。


咖啡厅在一条街的拐角处,很隐蔽。李马克已经到了,坐在卡坐上气定神闲地喝咖啡,看见破门而入的黄毛,他笑了笑。


第一次在这张俊脸上看到其他表情,意外地有些可爱。


如沐春风了!李东赫的脸又开始烧得慌。


“终于等到你了。”


他又说了同样的话,李东赫有点不明所以。


“你一直在等我?”


“是的。”李马克点点头,认真地说:“第一遍是指这件案子,第二遍是指你本人。我认识你的,李东赫。”他说“李东赫”三个字的时候轻轻的,带着笑意。


李东赫懵逼了。认识吗?他起初也觉得李马克的名字有点耳熟,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。


“我还记得那个,billionaire~”李马克一边比划着一边唱了出来。


I wanna be a billionaire so fucking bad

Buy all of the things I never had

I wanna be on the cover of Forbes magazine

Smiling next to Oprah and the Queen

……


回忆突然像洪水决堤。


李东赫喜欢唱歌,艺术节前后是他和黄仁俊一年中最忙的时候。黄仁俊说,两位母上大人遗传的艺术细胞太多了,他们生来就得是艺术家。李东赫虽然没这么自信,但是每当他拿起吉他,举起麦克,浑身就像通了电一样,音乐仿佛唤醒了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。深情、勇敢、疯狂,都是生活中的咸鱼李东赫所不具有的特质。


李东赫讨厌运动,经常在体育课上偷懒,今天是一千米训练,他又想翘了偷跑去排练,于是他猫在痛经休息的小姑娘们身后。


体育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,说话粗声粗气。因为平时教课很严格,人送外号灭绝师太。看见李东赫贼头贼脑地晃悠,她挑起那对纹出来的细眉冲他喊:“怎么?你也痛经?”


“嘿嘿,这都被您看出来啦。”李东赫点头哈腰,嘿嘿地笑。露出一对小兔牙,眉眼弯弯,活像一只吃了蜜的小熊。他自称这一招为“夺命十三笑”,年级里的女老师大多禁不住这招,经常给他开绿灯。


但是对灭绝师太行不通。


于是,李东赫第一次见李马克时他正在教师办公室接受“再教育”。


放学后天已经擦黑,班主任的眼镜片映着台灯的灯管,像个咸蛋超人。他喷着吐沫星子给李东赫讲道理:体育锻炼对中学生的重要性,以及不要总对老师耍贫嘴。李东赫脸上伪装着无比认真的表情,眼睛却偷偷东张西望,盛暑天气,窗外的操场上只有几个田径队的同学还在训练,树上的知了疯狂地叫着。没什么好玩儿的,他干脆盯着办公室的门出神。


“笃笃笃”,有人轻轻敲门。放学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,办公室只有李东赫和咸蛋超人。后者此时正忙着语重心长唾沫横飞。“笃笃笃”,门外的人很执着,每隔三秒敲一次,声音却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谁。


“老师,有人敲门。”李东赫打断了激动的班主任,指了指门。心想,这人也真是死心眼,大声点敲不就得了。

得到应允后,死心眼终于推门进来。是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,瘦瘦高高巴掌脸,手上攥着习题册。他进门先问了好,脸上并没什么表情。环视了一圈,发现要找的老师不在,随即转身出门。出门前还不忘向屋里的师生俩点头示意:“老师同学,打扰了,不好意思。”


后来李东赫才知道,这个死心眼叫李马克。


“真牛x啊……”李东赫看着宣传板上的优秀学生代表感叹。


一群大头照里唯独中间那个戴眼镜的清秀少年最显眼,李东赫用肉肉的手指戳着玻璃罩。


李马克,高三国际一班,加拿大籍。座右铭:带着感恩生活。


两年前从多伦多转回国读书,比他们大一届,品学兼优,是国际班的尖子生。


确实品学兼优,李东赫回想起那天他手里攥着的习题册。放了学还来请教老师,他和黄仁俊放了学都是比赛谁先跑到家。


“走吧,排练去,这东西没咱的事儿!”黄仁俊对着李东赫后背拍了一掌。大院子弟本来也没几个刻苦用功的,起码他俩不是那块料。


李东赫想想也是。


所以他挺同意李马克的座右铭,人是得带着感恩生活,知足常乐嘛。



“是你啊!”李东赫真的挺惊喜,原来他跟帅气威武的李警官还有点渊源呢。“上学那会我可崇拜你们这帮海归了,哦,我还在宣传栏看见过你呢,国际班的大佬!”一半是客套,一半是真心话。


对面的人闻言却收起了笑容,“啊,是吗。”


回忆了半天竟然就想起来个海归。李马克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有点不爽。


“好了,我们说说案子吧。”


一听案子,李东赫又开始冒冷汗了。


“首先,我会尽全力保护你。其次,你也不需要担心其他人的安全。”李马克又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李东赫。


“放轻松,相信我,我会还死者公道。”

他的眼神像是寒冷黑夜里的火种,温暖又坚定,驱散了盘踞在李东赫心里的魑魅魍魉。李东赫对他说的每个字都深信不疑。


“好。”


李马克点点头,凑近了一点,低声说:“但是这次调查是我的个人行为,所以可能需要你的帮助。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你不愿意也可以拒绝,没关系。”


李东赫突然感觉现在的气氛像在拍电影,还是那种谍战动作片,搞得他有点兴奋。


“你说!怎么帮?”


“利用一下你的职工身份,我要去你们后山。”



TBC

(涉及专业相关的内容基本都是本人杜撰。)

16 Dec 2018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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